中國能源研究會常務副理事長 周大地

周大地：“十三五”規劃提出能源革命，這個東西我個人的理解，第一我是非常同意中央提出來的能源革命的要點，的確對我們現在能源面臨的重大問題是一個非常好的總結，也是能解決問題的戰略方向。首先是正確的，我們現在也要防止上頭說一個什么，下頭就使勁去干。首先根據形勢的發展，也要進行調整，不能當校條主義，但是我想能源革命在目前，在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它的戰略方針，實施道路還都是非常正確的。

中國能源研究會常務副理事長 周大地

我們回顧一下能源革命提出一年多，主要重點有哪些，我個人理解能源消費革命是非常關鍵的，抑制不合理能源消費，要堅決控制能源消費總量，有效落實節能優先方針。能源供給革命是建立多元供應體系，規劃能源發展放到優先的地位，在能源技術革命方面緊跟國際能源技術革命新趨勢，以綠色低碳為方向。我們能源發展，特別是技術發展方面，把綠色低碳作為非常重要的方面。不能中國自己悶頭干自己的事。還有能源體制革命，這里面主張還原能源商品屬性，形成主要由市場決定能源價格機制，要加強轉變政府對能源的監管方式。

現在我們回顧一下，“十三五”能不能在這方面有更多的落實和體現。現在規劃問題還在全國各個省、各個地區做，國家的規劃也在做。能源局前一段給各地出了一個指導思想，我把要點跟大家介紹一下。

能源局提出來節能優先、立足國內、綠色低碳、創新驅動四大能源戰略，目標構建清潔、高效之安全、可持續現代能源體系，提供堅實能源保障。在具體發展目標方面，對于能源供應和需求總量目標方面還是要做一個重要的突出，而且要把能源結構優化調整目標要做長期的分析，要有具體的資料。能源節約高效利用目標以及生態保護和綠色低碳目標，這些方面希望每個地方和行業目標，看看自己在這方面到底怎么做。

重點任務里面，可以看一下，提出了六點，這六點里面除了能源革命，當時提出的四個革命和加強國際合作。為什么要加強系統集成優化呢，完全各干各的，中國的能源已經到了并不是說你這個系統還是屬于分離的，煤是煤的，電是電，油是油，氣是氣，你隨便干，互相不相關。目前來看，系統的優化是一種集成，實際上是我們能源供應系統里面碰到的最大的矛盾。強調系統集成優化，也是這次能源規劃里面的亮點，也是現在我們形勢面臨下的，各干各的，互相要踩腳了，互相使絆了。

一些具體重點任務，調峰和可再生能源消納問題，現在我們是結構性的缺電，而且這個缺電不是真正不能調控了，是沒有合適的調控體制。價格方面，拿百萬機組調峰，這些都是非常不合理的，這些怎么解決。集成戶部梯級利用終端供能系統，一個能源是不是真正做到梯級利用，從煤炭開始，是不是煤炭直接燒就完了。嚴格控制能源消費總量，對煤炭的控制，首先是三大地區，京津唐華北、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首先是減量消費，其他重點地區要做到等量替代。煤炭總量的增加基本上沒有多少。

終端用能清潔替代，這里面提到了我們可以考慮的電代油代煤，農村地區多種可再生能源代煤。還有大幅度提高天然氣消費比重，理順氣價，氣電價聯動、峰谷氣價等。同時在其他的供應基地方面和品種方面，積極發展風電太陽能發電，加快中東部、南方就地消納模式，要解決外送能力建設、分布式發電發展。

同時在優化煤炭消費結構里頭提出散煤集中治理，小鍋爐，家里燒煤，解決這個問題非常困難。實際上散煤是治理的重點。以后煤炭發電用煤的比重要不到50%。

在配套方面，健全能源市場，推動能源價格改革，深化電力、油氣等重點領域改革。比如說電網企業功能怎么配售，如何有序放開配售電業務，如何有序放開發用電計劃，如何建立分布式能源發展新機制。我覺得現在這塊不是很清晰，還有很多可以討論的余地。

從保障措施來看，健全能源法律法規優化布局的這些措施，包括能源規劃，規劃就要執行，能源規劃的嚴肅性要提高。規劃如果做的不好，到實踐里面行不通，或者你的目標和市場的差距很大，這樣的規劃也不行。我們又不能回到計劃經濟時代，每一個項目5年以前要說清楚，這個也不太容易。但是我們也不能就采取試錯的方式，市場自我淘汰的方式進行能源項目的重大限制，這個成本代價也太大了。

“十三五”能源規劃指導性目標。這個目標在上次國務院公布的計改落實能源革命里面都提過了，2020仍然控制在48億噸標煤，當時是在沒有調整天然氣能源消費數字，調整了以后，這個增長就很少了，有人曾經預計，中國的能源會有所增長，還達到43億噸的話，年增長速度就不到2%，國內消費的增長速度，國內的生產增長速度還是按42億噸做，年增長百分之二點幾。電力消費希望達到5%左右的增長速度，其他的結構性的變化和能源效率的變化。我覺得實際上這些是高限的狀態，真正做到什么程度，有一些肯定要超過，比如說能源強度下降，如果“十三五”只是15%、16%，經濟增長速度是6.5左右的話，肯定會有變化，指標之間也不是完全配套。

總的來看，目前能源局以及能源主管部門，他們的總體思路，由于有能源革命這么一個框架作為指導，總體思路是比較清晰的，能源革命提的那些內容重點比較突出，方向比較明確。但是具體化里面，我個人認為矛盾仍然不少。特別是近一兩年來，能源領域發生的重大變化，這個重大變化，一方面反映了經濟增長、經濟發展內容的重大調整，不僅僅是增速的問題，現在我們是靠什么增長，這個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很明顯的過去的一套再去擴張性的，靠蓋房子搞投資，搞工業園區，增加生產能力可能走不通了。另外能源供應，能源需求，從曾經八點幾的年增速，現在突然變成一點幾，這個是不是長時間的，是不是一個持續過程，這個認識也不一致。所以不確定性非常高，但是不確定性高，怎么在我們規劃里面能夠得到體現。

如果你對未來看的很清楚，我就是需要48億噸，我怎么保48億噸，這個就沒有不確定性，這個是很肯定。但是實際上現在的狀態看不清，很可能比48億噸低，也有人說48億噸，調整數字以后，每年增加不到1億噸，不夠使。在這種情況下，有高的預測和低的預測，現在又是減速的狀態，你究竟怎么做規劃呢？我個人認為，這里面確實需要從規劃方法要有所變化。要看到我們很可能出現不確定性的未來，而這個未來，低方案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的。如果你的落腳點首先是一個低方案，但是你也要留一手，萬一有所反彈，你有沒有對付措施，會不會又出現拉閘限電。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就不用做高方案，你的底牌是低方案，你有應對高方案的措施。這種規劃思想，包括我們的分布式能源發展，也應該有一些高方案。

另一方面，咱們現在煤電氣混在一起，重點是哪個？哪些我都不用管了，哪一些還要管？因此在能源改革方面對現在突出的問題和矛盾針對性不足，比如說提到了這么改，那么改，大概都是理論方面的推動，反壟斷，以大化小等等，完全市場化了。這種概念沒有解決我們現在能源行業究竟面對的問題是什么，你的矛盾是什么，政策針對性并不是很強。

這次提出要優化要集中，這個怎么實現，誰優化，誰集中，誰說了算。完全按照市場說了算，那可能就是試錯了。但是不是那個，怎么說到底哪個可以上，哪個不可以上，哪個地方多上，哪個地方少上呢？方法和途徑的問題該沒有解決。

在這個前提下，我們還有幾個問題可以討論一下，一個是能源增速的預估和判斷，這是推動能源革命和能源規劃最重要的問題，你是48億噸，還是多少，如果按這個來做規劃，萬一不是這個數，怎么辦？過去我們有一段也曾經出現這樣的問題，你的數字定低了，突破太多了，數字定高了，不一定能達到。我個人認為外推式的預測已經完全不能套用，國際對比式也受到重大挑戰，照搬西方消費模式行不通，人家都改，你拿人家改掉的東西作為你未來的道路是不行的。應該從終端消費分析比較合適，但不確定性仍然很高。行業部門應該杜絕各個行業給自己留空間。現在煤炭已經覺得過去提47億噸煤高了，但是誰也不承認煤炭未來會降。其他行業也存在類似的問題，都承認以后可能降，但是“十三五”期間降不降，還是多說點為好。如果我們是這樣的判斷方法，就容易出現規劃方案太高。

我們應該首先考慮到，盡管說不到2%的能源增長速度，但是從現實來看這未必就是一個低方案，可能還有下降的余地。我們應該通過能源消費革命達到的高效節能效果，不管什么情況下，能源供應能力比較充足的情況下，也要節能優先，節能優先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們把這個作為我們的方案，行不行，而不是從供應這邊來看。同時我們現在的條件比前兩年討論大氣十條的時候，情況有所變化了。過去認為壓點鋼鐵，關點小企業太難了，現在不用你說就關了。我們有可能在大氣污染治理，生態文明建設方面，可以很快達到。具體的條件來看，技術的進步，加上產業結構的變化，有可能我們會盡快實現霧霾治理。

同時我們也看到，應對氣候變化力度有所加強。今年8月份開會，不管是習主席，老美，還是法國總統，談的重要合作內容就是如何應對氣候變化。中國必須認真考慮明顯早于2030年提前實現排放峰值的國內目標，我們自己對自己說，能提前多少就提前多少。而且不分地區，不分省市，特別是發達城市率先實現溫室氣體排放峰值，甚至有一部分2020年左右就要做到。比如說像深圳、北京。

能源消費增速很可能長期放緩。煤炭下降10%，什么產品可以把10%的煤炭補上去，今年總的能源消費弄不好有可能是近零增長或者負增長。煤炭已經超越消費高峰，高峰時期40億噸左右。所以說現在沒有人可以看清楚煤炭在什么地方還可以增長。

“十三五”電力消費增速將進一步下降。今年上半年電力消費增速只有1.3%，你怎么搞5%出來。火電發電不管增加多少，但是發電總量是下降的。和能源增速下降趨勢一致。依靠一般性產能擴張的經濟增長已經不可持續，房地產和一般性基礎設施建設越過規模高峰期，超前的地產和產能開發消耗了今后的建設空間。主要高耗能產業產量整體進入下降通道，有的還在苦苦掙扎，比如說鋼鐵，今年出口可能要1億1千萬噸以上，半年突破5500多萬噸。經濟增長或面臨振蕩或必須另辟蹊徑。

節能減排潛力上升。按“十三五”能源年增1.8%計算，若經濟增速7%，年節能率將達到4.8%左右，5年能源強度下降22%左右。許多地方還在說能源強度40，45，這么一算，10%左右就夠了，這個節能就不要干了。實際上我們的結構性變化的影響是巨大的，另一方面技術潛力也是巨大的。如果你要真正干，還有很多地方，所以把能效提高。

電力發展將面臨發電能力總體過剩，電力發電能力增長速度明顯過快，今年煤電上五千多萬千瓦。煤電必須減速，“十三五”可以考慮先停建煤電。實際上新建化石能源電廠只能考慮調峰為主，只有這樣才能考慮進一步推進電源結構調整，為非化石能源發展提供空間。我覺得這些問題確實要嚴肅討論。

抓住能源結構調整機遇，限煤、減煤勢在必行，不要盲目為煤炭富裕產能找出路。現在石油、天然氣價格就是在跟你斗，能源改革要分析導向，不是反壟斷就是能源改革主導方向。經濟制度上要堅持公有制主導，能源領域盡管可以走多元化，但是不是說公有制要讓出來這塊，可以進行競爭。

分布式能源的目的，目前情況下，我怎么通過促進系統優化，提高系統效率，提高整體經濟性，這可能已經成為一個前提了。因為整個能源系統，目前不是一個供應能力不足，而是供應能力過剩，另一方面結構性的調整壓力比較大。如果分布式能源不能達到系統優化提高效率，我就是一枝獨秀，能源全部過剩，我這兒還要大發展，你就面臨著很多人要問你為什么。必須說服大家說服社會，你這么搞，你的優勢是什么？你不是皇帝女兒，你出生好，你是可再生能源，就必須讓你全上。我們政策上要支持這些方式，但是我們面臨的市場就更嚴峻了。所以我們要推動能源高效利用。比如說熱電聯供，但是熱電聯供負荷不穩定，天然氣熱電聯供也有這樣的問題，比如說城市供熱問題不穩定，冬天可以熱電聯供，夏天天然氣發電。你怎么說服他比集中的更好呢？

分散的能源資源能夠充分得到高效使用，特別是可再生能源。如果可再生能源搞成必須在西部大規模干，用特高壓送過來，就失去了分散能源資源充分高效利用的特點。我覺得這是分布式能源里面重大的亮點。而且要盡可能減少能源無效輸運，通過這個提高能源的效率。說是這么說，但是做的時候能不能對號入座，人家少發，人家不發，人家少干，你干得比他好，這個必須講清楚。

我覺得分布式發展有幾個制約條件，因為真正獨立的分布式能源系統很少見。現在都是局部的，某時，還需要大系統給你做支撐。如果這樣的話，你就成為大系統的一部分，你就得講你跟人家是什么關系了。我可再生能源加上天然氣跟你大系統沒關系就可以干，干到一半你說給我這樣做，給我那樣做，這個就是系統的優化問題了。

獨立小系統嚴格來講，目前達到大能源系統的服務水平，如果真想達到那個水平的話，現在不一定經濟。如果需要現有的能源系統支撐，因此就可能產生外部的負效益，就要考慮系統最優。特別是在現有電力供應能力過剩條件下可能出現惡性競爭，人家是死活的問題，所以便宜也干，于是經濟性問題受到更大的考驗。所以成本、價格、更大的外部成本。我這個電力系統本身運行比較好，在這種情況下，給你幫幫忙，給你當備用無所謂。現在本來不發電，為了給你備用，它要空轉，這就是外部成本了，否則不存在外部成本了。這個問題如果不分析，經濟性就發揮不出來。

需要選擇和明確分布式能源發展的主要領域，關鍵技術和應用條件。不是分布式能源好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我們要學會自己給自己出難題，自己把自己發展的外部環境和外部條件更完善，對經濟性，包括系統成本，包括利益分配，你得好處，人家得壞處，這個要加強研究合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