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指導思想。2016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當前和今后相當長一個時期,要把修復長江生態環境擺在壓倒性位置,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2018年4月,習總書記考察長江經濟帶建設時特別強調:“不搞大開發不是不要開發,而是不搞破壞性開發,要走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之路。”同時指出:“正確把握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的關系”“推動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關鍵是要處理好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關系。要堅持在發展中保護、在保護中發展,不能把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割裂開來,更不能對立起來”。
當前,將“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截然對立起來的片面認識問題,在如何看待我國水利水電建設上表現得尤為嚴重和突出。無論古今中外,興水利、除水害歷來是治國安邦的大事。對于我國這樣一個人多地少水少,又正處于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關鍵期,還要實現經濟發展高質量轉型的發展中國家來說,如何解決好“人水矛盾”,使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徹底擺脫水資源嚴重短缺、洪旱災害頻發的制約,比中國歷史上任何時期、比世界上所有已完成工業化的國家,任務都要艱巨。但是,在“水電妖魔化”輿論影響下,《三峽大壩終將炸掉》《南水北調工程為啥不見慶功》等一些嚴重違背歷史、違背現實、違背科學的文章,將我國水利水電建設置于“保護生態環境”對立面,被打上“為金山銀山不惜破壞綠水青山”的標簽,給社會公眾造成了極大誤導。
“保護江河原貌,人類最好啥也不要做,讓河流自由奔涌就是保護生態環境,尊重和熱愛自然”等所謂“環保”理念,實質是把生態文明建設導入“生態愚昧”的歧途——讓人類回到“靠天吃飯、聽天由命”、只能被動依附自然的“原始和諧”階段。國內外大量歷史實踐早已充分證明,水資源綜合開發是經濟社會環境和諧發展的前提和保障。“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不是等出來的,而是靠科學技術和艱苦奮斗建設出來的,以水電開發為龍頭實現水資源綜合利用是推進生態文明和綠色發展的優先選擇和重要支撐。
中國浙江:水電水利建設使經濟社會發展擺脫了洪旱災害頻發的制約,既實現了“綠水青山”,又收獲了“金山銀山”。
眾所周知,浙江是習總書記最早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思想的所在地,是當今中國生態環境優美又經濟發達的代表。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浙江今日的美麗富庶并非是大自然的偏愛和恩賜,相反,因為自然氣候和地理條件存在著嚴重的“先天不良”,浙江省絕大部分地區(杭嘉湖除外)在歷史上都是貧窮落后的代表。
浙江雖然多年平均降雨1600毫米,屬南方多雨地區,但是天然的水資源條件卻并不好:一是降雨量年際變化較大,豐水年降雨量高達2500毫米以上,枯水年則會不足1000毫米;二是降雨量年內分配極不均勻,70%的降雨量集中在梅雨和臺風季節,甚至是集中在幾場大暴雨中。這樣的降雨特點再加上浙江“山區多、平原低、河水源短流急”的地形特征,極易形成洪災。因為沒有水庫,雨后水資源留不住,幾乎沒有過境水量可利用,又極易形成旱災。盡管古代也修建了通濟堰等水利工程,但因筑壩技術的制約,只能依賴地形之“巧”,大多以低堰引水為主,水利工程的受益范圍和程度大大受限。
新中國成立后浙江大興水利建設,目前已建成水庫4300余座(總庫容460億立方米),人均庫容已超過歐美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與美國的人均庫容水平相當。正因為有了足夠的水資源調控能力,浙江才從根本上擺脫了洪旱災害頻發的威脅,改革開放、經濟社會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才有了基礎保障。以杭州新安江水庫(即“千島湖”)、溫州珊溪水庫、臺州長潭水庫為代表的眾多水利水電工程,既是防洪的“大肚子”,又是提供城鄉用水和農業灌溉的“大水缸”,還是重要的旅游資源和生態環境的“調節器”,給浙江創造了巨大的經濟、社會和環境效益。
防洪減災:目前流域面積超過1000平方公里的河流基本都建設了控制性水庫工程,是浙江防洪體系中不可替代的中堅力量。2017年6月下旬錢塘江流域發生新中國成立后歷史上第二大的洪水險情,控制流域面積1萬平方公里的新安江水庫做到滴水不漏、全部攔洪,再加上其他水庫群聯合調度,成功經受住了大洪峰的考驗,保障了錢塘江兩岸和杭州、蕭紹平原上千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
城鄉供水和農業灌溉:原來只能“靠天吃飯”的1600萬畝耕地(約占浙江耕地的50%),現在全部受益于水庫灌溉,1967年后浙江再未發生過全省性的干旱。目前水庫承擔著3850萬人的供水任務,2019年千島湖(是國家一級水體)引水工程建成后,全省5600萬戶籍人口都將用上優質的水庫水。
生態環境:降雨量年際和年內分布嚴重不均的特點使浙江的河流同樣存在“防枯”的問題。“生態功能”是現代水利工程建設的重要功能之一,水庫設計和運行都要留出必要的庫容和水量用于環境用水,為河流的季節性調水、配水創造有利條件。浙江“綠水青山”的保持,離不開水庫這一源頭保障。
自然氣候地理條件本來嚴重“先天不良”的浙江,正是依靠水庫大壩建設從時空兩個維度調節河流徑流,變害為利,使防洪、灌溉、供水、發電、航運、養殖、旅游成為可能,才擁有了今日的“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如果按照那些主張“拆掉所有堤壩、釋放自然的大腳、讓江河自由奔流”的畸形愚昧生態觀,會有今日美麗富庶的浙江嗎?
美國“田納西奇跡”:依托水電大開發徹底改變了貧窮落后的面貌,并帶動整個國家走出史上最嚴重的經濟危機。
20世紀30年代,有著450萬人口的田納西盆地是美國最偏僻落后的地區:只有少量采掘業和農業加工業,人均收入僅為當時全國平均水平的8%,城市家庭貧困發生率高達88%,森林植被破壞和水土流失嚴重,洪水泛濫成災,交通閉塞,水運不通,疾病和死亡率高得出奇,教育和文化嚴重落后。
這一切從1933年美國成立田納西流域管理局(TVA)開始發生改變。干流全長約1050公里的田納西河是美國密西西比河的二級支流,TVA啟動了規模宏大的田納西流域水電綜合開發工程,到1950年左右基本開發完畢。50多座梯級水電站實現的防洪、發電、航運、水質控制、土地和森林合理利用等多重社會效益,使田納西流域從一個最貧窮落后地區變成了生態環境最優美、經濟最富裕的地區之一。洪澇災害的消除使農林業發展有了可靠的灌溉水源、水產養殖有了穩定的場所,農業現代化使原來既不經濟又破壞環境的農業耕作和森林砍伐方法被徹底摒棄,廉價電力給工業生產和日常生活提供了充足動力,航運的通暢為旅游資源開發創造了便利……
田納西流域梯級水電開發將一直被浪費的水能資源利用起來,成功轉化成經濟社會和環境福祉,促使羅斯福總統在第二任期加快了國家自然資源保護的步伐。俄亥俄河、密蘇里河、科羅拉多河、哥倫比亞河等大江大河水能資源開發相繼開始,對整個美國走出最嚴重的經濟大蕭條并保持40多年高速增長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田納西奇跡”對于我國如何打贏打好脫貧攻堅戰,是非常寶貴的歷史鏡鑒。與田納西流域水電開發前的處境非常相似,我國四川涼山、云南怒江等集中連片的深度貧困地區,恰恰是水能資源尚未充分開發的“富礦”所在。
以水電開發為龍頭,全面帶動當地交通、航運、農業、旅游產業同步發展,是“實現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讓脫貧成效真正經得起實踐和歷史檢驗”的最根本出路。但是,在“水電妖魔化”輿論干擾下,我國怒江水電開發已被擱置10多年,水電“零開發”不僅沒有換來怒江“綠水青山”,生態環境反而因為能源短缺和貧困而日益惡化;我國雅礱江水能開發程度還不到50%(規劃開發梯級水電22級,目前已建、在建的僅為7級)就已被指責為“瘋狂開發”“將江河截斷成一節節香腸、將河流生態變成了湖泊生態”等不可饒恕的“破壞生態之罪”。那么,長度僅為雅礱江2/3的美國田納西河上已建成的50多座梯級水電站、高達90%的水能開發程度,到底是“破壞自然的罪大惡極”還是“人水和諧的巨大福祉”呢?
《大蕭條時代》給出了與上述輿論誤導截然不同的鮮明回答:“隨著水電開發計劃的展開——巨大的鋼筋混凝土構件拔地而起,輸電線橫跨河谷,褐色的渾水變成了深藍色,亂石嶙峋的山坡變得蔥郁蒼翠”“如今,再也見不到從前反復無常的、破壞性的河流及其支流,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的湖泊,越過田納西河谷一路延伸,湖里養魚,9000英里的堤岸線供人們休閑娛樂。一條長達650英里的可航行水道把鐵路和公路連接了起來。1937年1月,當俄亥俄河的大洪水讓900個受害人葬身魚腹并讓50萬人無家可歸的時候,TVA的正當性得到了最生動形象的辯護,并證明了,即使是在傾盆大雨之下,田納西河依然是一個被人力所束縛住的巨人。”
跨流域調水工程:歷史實踐證明,將水資源從相對豐沛地區調劑至相對短缺地區,是“富國強民”的重要手段。
人類跨流域調水實踐早在公元前2000多年就已開始。梳理歷史不難發現,跨流域調水與一個國家或地區能否走向興盛息息相關。比如世界工業革命的發源地英國,1830年時人工運河就已遍及全國,總里程高達7506公里;美國人工運河從19世紀開始大發展,到1937年總里程已達到4800公里,密西西比河、伊利河和哈德遜河的連通對美國中西部開發和紐約市發展功不可沒。
工業革命以前至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后,跨流域調水主要以通航為目的,對歐美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起到了巨大推動和支撐作用。二次大戰后盡管鐵路、高速公路、航空等現代化交通方式有了很大發展,但修建運河工程并未停止,跨流域調水的主要目的也從航運轉向供水和發電,以全面恢復生產、發展經濟。目前全球已有34個國家建成343項調水工程,總調水量約為5969億立方米,占世界年平均徑流量的1.2%。
淠史杭灌區的興建,提高了灌區的耕地率、水田率,糧食產量大幅提高,改變了因缺水而造成的貧困面貌。
20世紀中葉以來,依靠大規模跨流域調水解決水資源短缺對經濟社會環境發展的束縛甚至改變了“國運”的國際案例不勝枚舉。
美國“北水南調”工程:使南加州一躍成為美國人居條件最好、經濟蓬勃發展的地區之一。加利福尼亞州大部分地區屬于干旱半干旱地區(洛杉磯一帶年降雨甚至不足400毫米)。近百年來的大規模水利建設,特別是1957年建設的1000多公里長的跨流域調水工程,使人口眾多的南加州打破了嚴重制約社會發展的缺水瓶頸。
巴基斯坦“西水東調”工程:使巴基斯坦從糧食進口國轉變為糧食自給自足還有余出口。擁有1.38億人口、國土面積僅為我國8.3%的巴基斯坦,年降雨量不足300毫米。1975年巴基斯坦建成622公里長的調水工程,使農業灌溉系統得到恢復和發展,灌溉面積高達2.54億畝,僅次于中國、印度和美國,同時水電為全國提供了強大動力。
秘魯“東水西調”工程:為國家核心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20世紀60年代秘魯國民生產總值年均增長7%。為解決南方省份嚴重缺水,秘魯1971年開建調水工程,在安第斯山區修建兩座水庫作為調水水源,利用2000米落差的水能為南部省份供電,同時將水調入馬赫斯和西瓜斯兩片平原荒漠,發展了農業灌溉。
澳大利亞“雪山調水”工程:解決了澳洲糧食主產區所在流域的干旱缺水問題。墨累河是澳洲重要灌溉區域,1948年澳洲提出雪山調水方案——在雪山河及支流上修建水庫,攔蓄徑流,使南流入海的雪山河水向西調至墨累河,滿足下游灌溉和城市用水,同時利用800米落差修建梯級電站,調水與水電開發結合,工程效益極好。
類似國際案例還有很多。我國以滿足城市供水為目標的跨流域調水在最近二三十年才發展起來,已比國際上晚了很多年。京津冀地區天然水資源量僅占全國1%,卻承載著9%的人口和11%的經濟總量,人均水資源量不足300立方米/年,大大低于國際水資源嚴重短缺的“警戒線”(即人均500立方米/年)。由于長期超采地下水,華北平原已出現世界上面積最大的漏斗區,出現了河流枯竭、地面沉降、海水入侵等嚴重生態問題,京津冀的人水矛盾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我國2014年建成通水、年平均調水量設計為95億立方米的南水北調中線一期工程,可謂是給已嚴重干渴的京津冀地區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但在“水電妖魔化”的輿論誤導之下,卻被某些輿論歪曲為“不敢慶功、無法收場的輕率決策”。而正在研究中、旨在解決我國中西部發展瓶頸、對國家長治久安有更大更深遠意義的南水北調西線工程,卻被嘲諷為“狂想有很多、從未實現過”。不能不說,那些水資源條件大大優于我們的歐美國家,尚且建設了大規模的跨流域調水工程、把“狂想”變成了利國利民的現實,何況我們這個人多地少水少、水資源短缺問題已危及國家安全的發展中國家呢?
人類生存與發展離不開水,“人水和諧”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重要基礎和保障。2018年5月18日,習總書記在全國生態環境大會上強調:“生態文明建設是關系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根本大計。生態環境是關系黨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問題,也是關系民生的重大社會問題。”我國生態文明建設正處于壓力疊加、負重前行的當下,如果那些“無視國內外水資源綜合開發的重大意義、無視我國當前水資源短缺的嚴峻形勢、將水利水電建設與生態環境保護截然對立起來”的偽環保主張、愚昧生態觀繼續誤導社會公眾認知和政府決策,將嚴重阻礙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危及國家安全和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
(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18年第21期)
責任編輯: 中國能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