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致密油的成功商業化催生了“致密油發展將降低國際原油價格水平”的觀點。筆者認為，這一觀點尚值得商榷。

2013年6月，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發布全球主要國家和地區致密油氣資源評價結果顯示，美國致密油地質資源量為1363億噸，技術可采資源量為68億噸，居世界第二。其實，北美是全球已探明致密油資源量最豐富的地區，而美國和加拿大對致密油的勘探開發理論認識全面、技術研發相對成熟，是全球僅有的兩個實現致密油商業化開采的國家。

得益于此，在傳統常規石油產量總體下降的背景下，美國改變了數十年石油產量下降的趨勢，為“能源獨立”又添一個重要砝碼。

那么，美國致密油經驗是否能夠復制，全球致密油發展是否真的會對國際油價產生影響？

北美致密油一枝獨秀

EIA數據顯示，美國已明確具有致密油潛力的區帶共有8個，包括巴肯（含斯里福克斯組）、伊格爾福特、奈厄布拉勒、馬塞勒斯、尤蒂卡等。其中，巴肯、伊格爾福特以及二疊盆地內的Wolf camp/Cline致密油資源潛力最大，也是目前美國致密油勘探開發活動最活躍、致密油產量和增長幅度最大的地區。

盡管已開發了近60年，但威利斯頓盆地巴肯頁巖區帶仍是目前美國致密油勘探開發最熱的地區，有近80%的致密油產自該區。僅2008年以來，作業者在該區帶內的鉆井數就超過了4000口，累計從這兩套地層中采出了近6500萬噸的石油。美國地質調查局（USGS）2013年4月公布的最新評價結果顯示，巴肯致密油區帶（包括斯里福克斯組）的致密油待發現技術可采資源量仍高達10.6億噸。

伊格爾福特是美國目前僅次于巴肯的第二大致密油產區，也是油公司投資從頁巖氣轉向致密油的最典型的地區。2008年發現第一個致密油氣藏，之后開始了大規模致密油氣勘探開發。截至2013年7月，該區的致密油產量已達12萬噸/日，較去年增長了近50%，而另外幾個致密油區帶的勘探開發活動也在進行中。根據EIA數據，2012年美國致密油產量約200萬桶/天。

與美國相比，加拿大開始致密油生產的時間較晚，致密油區主要分布在西加拿大盆地和東部的阿巴拉契亞山脈地區。2005年，在高油價的刺激以及水平井和水力壓裂技術成功進行商業化應用的推動下，在加拿大作業的公司開始涉足致密油生產。2012年該國致密油產量約為16萬桶/日，預計到2020年會突破45萬桶/日。雖然目前加拿大的致密油勘探開發處于初級階段，但就致密油的基礎理論研究而言，在很多方面比美國更細致。

2005年起，隨著美國、加拿大頁巖氣資源成功商業化，該區域原油產量大幅增長成為現實，特別是美國致密油產量驟增至2012年的200萬桶/天，不僅使原油市場上產生美國將依靠致密油開發實現其原油資源獨立的預期，而且實實在在地幫助美國減少了原油進口量。

此外，從地緣政治的角度分析，隨著北美致密油的商業化成功，美國對中東地區原油的依賴逐漸降低，已開始減少對中東地區政局穩定性的干涉。而中東和北非地緣政治風險上升將顯著提高國際油價未來上漲預期，更有利于美國在較高國際油價水平下加快開發其成本相對較高的致密油資源。

“美國經驗”無法復制

根據2013年6月EIA對美國之外41個國家137個頁巖層進行的評價報告，全球致密油的技術可采資源量（含美國資源量）約為3450億桶。除美國和加拿大外，俄羅斯、中國、阿根廷、利比亞、委內瑞拉、墨西哥、巴基斯坦和印尼等國家的致密油技術可采資源量也極為可觀。

然而，除美國外，目前尚無其他國家通過實施水力壓裂和開鉆水平井獲得致密油的商業生產。權威機構伍德麥肯茲預測2020年除北美外全球致密油產量僅26萬桶/天，2030年僅150萬桶/天。

“美國經驗”在非北美地區無法復制，主要源于以下兩個原因。從宏觀看，由于缺少非常規油氣成功開發的經歷，美國之外的大多數國家在這一領域都缺乏對勘探開發體系、基礎設施配套乃至整個產業鏈的系統理解。從微觀看，地質條件對現有勘探開發技術水平的限制以及基礎配套不足等，都制約了致密油在全球其他區域的發展。

將降低國際油價？

北美致密油的成功商業化催生了“致密油發展將降低國際原油價格水平”的觀點，依據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北美致密油勘探開發活動成功將帶動全球致密油商業開發。二是EIA等權威機構數據表明，全球致密技術可采油儲量豐富，具有較大的開發潛力。

筆者認為此類觀點尚值得商榷。

首先，致密油的生產成本和產量難以導致原油價格水平大跌。根據伍德麥肯茲咨詢公司對全球最有開發潛力的25個致密油資源富集盆地的研究結論，2030年全球致密油的完全成本均值為87美元/桶，已遠高于麥肯錫的預測油價區間。致密油相比其他具有發展潛力的非常規油氣資源，僅比開發加拿大油砂完全成本略低。此外，油氣行業自身的特點將影響致密油未來產量持續增長：致密油井產量遞減極高，需要大量投資維系其增產成本。根據著名咨詢公司伯恩斯坦的研究成果，頁巖井第一年產油時的產量平均可達600桶/天，但會以每年40%的速度遞減，日增1000桶產量需要增加1170萬美元的成本。

其次，自由市場下致密油增長難以導致原油價格大幅下降。在完全開放市場下，致密油高速增長將從兩個路徑共同導致原油價格難以大幅下降的結論。

路徑一，從致密油發展影響行業外部市場的角度分析。假設初始條件下致密油產量上升，會導致全球原油市場上供給增加。根據一般經濟學原理，供需平衡下供給的上升將導致價格的下跌，即原油價格下跌；而原油價格的下跌能夠減少社會經濟運行的整體成本，客觀上能夠促進GDP水平的提高，從而拉動社會經濟對原油的需求；最后，原油價格因需求的增加而重新上升，相對較高的油價水平將繼續促進開發成本高于常規原油的致密油，導致產量繼續增長。

路徑二，從致密油發展影響行業內部生產的角度分析。假設初始條件下致密油產量上升，導致全球原油市場上供給增加并導致國際原油價格下跌；國際原油價格下跌導致開發致密油利潤萎縮、生產積極性降低，進而導致致密油供給減少；最后，原油價格因需求的增加而重新上升，直到價格超過致密油的獲利平衡點后致密油產量重新上升。

事實上，兩種路徑都隱含著一個符合當前實際的假設，即全世界范圍內，致密油生產成本高于常規原油，或者致密油的盈利平衡價格高于普通原油生產。

綜上分析，可以得出兩個結論。一是由路徑二得知，國際油價超過致密油生產的盈利平衡價格是驅動致密油規模化生產的前提。二是由路徑一得知，假設其他條件不變，在致密油規模化生產能夠向國際原油市場提供有影響力的產量時，國際油價走勢將不斷趨近于致密油生產的盈利平衡價格，而現有致密油開發成本上形成的市場價格并沒有大幅低于國際油價當前的運行水平。

最后，OPEC剩余產能與致密油產量之間的博弈不支持國際原油價格大跌。從某種意義上說，未來全球致密油產量和OPEC的剩余產能可能出現博弈。從價格水平看，發展致密油需要油價處于相對較高的水平區間，與OPEC維持高油價的利益基本一致。從市場份額看，致密油產量增長將進一步擴大OPEC的剩余產能，迫使OPEC減產或接受較低油價水平。

因此，從博弈論的角度分析，OPEC在不接受較低油價水平下將面臨兩種選擇。一是在致密油產量相對較低時協調本組織內各國減產以沖抵其產量，將國際油價維持在較高水平。二是在致密油產量達到較高水平時，充分釋放其剩余產能，進一步拉低國際油價直至其接近或者低于致密油生產的盈利平衡點，從而重新獲得全球原油市場的定價權。而這兩種選擇下的國際原油價格都不可能出現較大幅度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