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紫紅色運動服,端坐在織布機上,腰系繃帶,腳踩踏板,雙手不停地忙活,梭子飛來飛去,伴隨著機杼聲聲,一匹匹質感厚實的粗布在奶奶的手中誕生了。
我的奶奶今年七十多歲了,一米六八的個子,濃眉大眼,落落大方,是一位平凡樸實的關中婦女。她出生在新中國成立初期,見證了新中國七十多年的發展歷程,經歷過“低標準”、吃過大食堂,參與過建設水庫、修建鐵路,從一名響當當的“鐵姑娘”變成了現在的老太婆。
奶奶說她十六歲就學會了織布,那時候國家實行供給制,家里人口多費衣服,布票總是不夠用,只能靠自留地生產的棉花紡線織布補貼家用。
奶奶十九歲嫁給爺爺,構建起我們現在的家。父親出生那一年,爺爺患急疾需住院治療,經濟的困難、家庭的重擔瞬間都壓在了奶奶肩頭。因當時縣醫院醫療水平有限,爺爺術后傷口感染,家里無法繼續支撐住院的費用,只能回到村里在村醫療站繼續治療。當時家里十幾口人,奶奶既要照顧老人小孩,又要照顧病人。她晚上紡線,白天抽空織布,靠著微薄的收入撐起了整個家。
后來隨著國家的發展,附近鄉鎮有了紡紗廠,這樣一來,奶奶的織布手藝得到了充分發揮。奶奶年富力強,一天能織兩丈多布,比一般婦女打工掙的錢還多,她用勤勞的雙手使家里的經濟條件得到了很大改善。奶奶在自己致富后,不忘身邊的朋友:給同伴們幫忙接線子、結棉子,還手把手教同伴的女兒織布,大家都稱她是織布的“老把式”。
奶奶沒有上過一天學,不認識一個字,但是通過實踐,她可以把各色花線拉成圖案,按自己的方式計算好各種顏色的數量,把結棉子、走經線的賬算得門兒清。她腦子里的花式花樣也特別多,豆腐片、四方塊、九點梅、十六點梅、二十五點梅、最多的三十六點梅,以及半扇坡、彩條布、鳳凰單搧翅,還有單眉、雙眉、三道眉和紅邊眉……只要你說出所需要床單的寬度或者筈眼數,她便能勾勒出你所需要的圖案或花式。
進入二十一世紀,奶奶的織布技藝在我們當地已頗有聲名,被村婦聯、鎮婦聯,一級一級推薦到市婦聯,市婦聯專門到家里做專訪。后來奶奶織的純棉床單布又在“婦女創業作品展覽會”上參展,參展視頻和專訪視頻發布到網上后,奶奶的純棉床單布訂單接踵而來。有了訂單,奶奶便和她的伙伴們、年輕的徒弟們忙碌了起來,不僅為大伙創造了展示自己的機會,又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效益。
織床單布工序很多,有些工序一個人做不來,如貫筈必須是兩個人,孕棉布時還有個講究:需要兩個且三姓以上的人參加,這樣用布的人就會幸福多壽。因此每當孕棉布時我家的人就很多,幾個婦女湊到一起,說說笑笑好不熱鬧,結線子、孕棉子或者倒線子,家里經常有很多人圍在一起干活,像一個小型紡織廠。奶奶是織布的行家“大把式”,像跑交、織布斜了、邊松了……無論有什么問題、發生什么故障,她都能手到“病”除。
奶奶六十歲以后,家里情況有所好轉,兒女們都已經成家立業,孫子孫女也先后畢業參加工作。按理說奶奶該歇下來享受生活了,但她還是閑不住,每天黎明即起,仍然操機不停。兒孫怕她勞累,經常勸她不要再干了,她總是笑著說,織布機就當是跑步機,讓我鍛煉鍛煉吧。就這樣,奶奶不畏嚴寒,不避盛夏,一年四季,始終不離她的織布機。
家里老舊的織布機已經陪伴奶奶度過了五十多個春秋,它見證了奶奶織女的一生,也見證了奶奶為家庭操勞的一生。(陜煤運銷集團韓城分公司 薛萃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