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近2億噸，這是“十三五”期間我國散煤綜合治理取得的成效。作為我國大氣污染防治的“一記重錘”，京津冀及周邊地區、長三角地區、汾渭平原等重點區域空氣質量因此得到明顯改善。

在美麗中國和“雙碳”目標背景下，“十四五”時期將是我國強化環境與氣候協同治理的關鍵時期，是綠色和低碳轉型的重要窗口期。多位專家在近日召開的第六屆中國散煤綜合治理大會上指出，散煤治理下一步依然任重而道遠，有許多“硬骨頭”要啃。

“十三五”成效斐然

“十三五”期間，以大氣污染防治為主旋律，我國散煤綜合治理政策體系不斷完善，在工業小鍋爐淘汰關停、散亂污企業整治、窯爐專項治理、北方清潔取暖等領域“多點開花”，成效斐然。

“比如京津冀及周邊地區、長三角地區和汾渭平原等重點區域燃煤小鍋爐(每小時35蒸噸以下)基本實現清零。工業散煤治理貢獻突出，削減散煤超過1億噸。”北京大學能源研究院氣候變化與能源轉型項目副主任李雪玉介紹。

由中國工程院院士、清華大學環境學院教授賀克斌與李雪玉等人編寫完成的《中國散煤綜合治理研究報告2021》(簡稱《報告》)也在此次會議上發布。《報告》指出，“十三五”期間民用散煤治理在我國北方地區得以強力推進，特別是在清潔取暖方面，累計完成清潔取暖改造約3500萬戶，削減散煤約7000萬噸。

據統計，截至目前，我國共63個城市先后分四批開展清潔取暖試點示范工作。試點示范城市從最初的“2+26”城市逐步擴展至汾渭平原，甚至是非重點區域的東北和西北城市。

這些成效離不開國家財政支持。《報告》顯示，2017年至2019年，針對前三批試點城市，中央與地方共投入約1128.2億元，由此帶來的健康效益也極為可觀。模型分析顯示，同期僅北京、天津、河北、山東和陜西5省市的散煤治理避免的農村居民致病和過早死貨幣化效益就達約450億元，已超過中央為重點區域清潔群試點投入的351.2億元。

“我們正處于一個關鍵節點，在‘十四五’期間，散煤治理將由環保驅動、目標管理、大干快上的階段，轉向環保和氣候雙輪驅動、提效降本、致力長效的新時期。”賀克斌在《報告》前言中寫道。

他認為，下一步散煤綜合治理的方向將從清潔化向低碳化并軌，在兼顧經濟性的前提下，統籌環境健康和氣候目標，并將其融入新農村建設和新能源系統構建。綜合治理的范圍將由重點區域擴展至非重點區域，以民用散煤治理為主，遵循清潔、低碳、電氣化的方向，致力于可持續發展。

前行待啃“硬骨頭”

盡管目標方向明確，但接下來的路卻并不好走。多位專家在會上指出，隨著散煤治理進程的深入，鞏固和加強已有成績將面臨新的形勢和挑戰。

在工業散煤治理方面，李雪玉表示，目前重點區域已基本實現燃煤小鍋爐清零，非重點區域正在全面淘汰10蒸噸以下燃煤小鍋爐，治理難度會進一步加大。同時，小窯爐散煤削減難題也在升級，如“十三五”期間，陶瓷、磚瓦、石灰等3個建材行業已經通過淘汰落后產能削減散煤約7700萬噸。

民用散煤治理作為下階段的工作重點，也是最難啃的“一塊骨頭”。“比如怎么實現低成本的‘光伏+’‘太陽能+’或是天然氣、生物質能替代?新能源裝在什么地方比較好?誰去投入?與電網怎么結合?特別是在一些地區‘整縣制’地推進可再生能源，這些問題都要解決。”國家發展改革委能源所原所長韓文科說。

李雪玉表示，開展用戶側建筑能效提升，無疑可以減少清潔能源的消費，降低由此帶來的清潔取暖成本。然而當前對于用戶側建筑能效提升的重視程度明顯低于熱源側。特別是最需要推動這一工作的農村地區反而最慢，僅為城鎮推進量的1/3。

“農村建房雖然有節能參考標準，但這些標準是推薦而非強制性的。因為農村建房多是自發性的，制度、技術上沒有統一要求。”中國建筑科學研究院建筑環境與節能研究院院長徐偉說，現階段農房建設首先考慮的因素是安全性，其次是經濟實用性，節能則是更高的需求，未來應進一步加強倡導。

而散煤綜合治理范圍從重點區域進一步擴大也將產生新的問題。徐偉表示，過去幾年的清潔采暖工作集中在京津冀周邊地區和汾渭平原展開，這些并不是冬季最冷的地區。未來要在東北、新疆等更寒冷的地區取消小燃煤鍋爐，技術路徑有一定的局限性，這些地方采暖的剛性需求也遠遠高于目前已治理地區，因此難度很大。

此外，當前散煤返燒風險依然存在。《報告》指出，有關部門2018—2019年秋冬實地督查數據顯示，北方地區按村統計平均復燃率達到14%，一些市高達30%以上。一項針對清潔取暖返煤的分析也顯示，當前潛在返煤用戶超過500萬戶，如果各地運行補貼逐步退坡，這一數據或將達到800萬戶之多。不僅如此，一些地方的“煤改電”還存在“改而不用、改了又改”的現象。

“打硬仗”開新局

有挑戰，也有機遇。通過治理大氣污染與“雙碳”目標的“雙輪”驅動，多位專家表示，“十四五”期間，我國有望開辟散煤治理新格局。

這場“硬仗”如何突圍?“我們首先要統籌環境、氣候和經濟等多維目標，處理好長期和短期、整體和局部、低碳發展與環境保護的關系，加強頂層設計。”李雪玉說。她與合作者在上述《報告》中建議，編制《北方地區冬季清潔取暖規劃(2022—2025)》，分區域提出清潔取暖率目標，出臺農房建設管理辦法，加快推進農村建筑能效提升，科學選定清潔取暖技術路線。

以民用散煤治理的“重頭戲”為例，生態環境部環境規劃院大氣環境規劃研究所環境與能源政策研究室主任陳瀟君表示，能源電氣化是長期方向，在電力實現清潔化后是減污降碳的根本性舉措，但在“十四五”期間，我國發電結構仍然是以煤電為主，技術路線選擇要因地制宜，城鎮周邊繼續挖掘余熱資源集中供暖，農村地區因地制宜探索可再生能源分散式取暖。

好的一面是，韓文科指出，目前我國已形成許多試點縣市的“樣板”，積累了初步的經驗。“比如陜西神木市、山西興縣大規模煤層氣資源開發利用，新疆、內蒙古多地的屋頂分布式光伏，河南鶴壁市以空氣能、生物質能、太陽能等替代燃煤，山西高平縣鎮區推行區域集中供暖，農村宜氣則氣、宜電則電、宜煤則煤。”他舉例說。

在韓文科看來，“十三五”脫貧致富完成以后，“十四五”期間要防止返貧，改變農村的用能結構將是實現鄉村振興的一個重點。但他同時認為，農村散煤治理中民生是長效機制，不能“一刀切”地全部加速推進，而要放眼長遠，因地制宜，多措并舉，科學推進。

“散煤治理是治理氣候變化和實現碳中和目標的重要戰略性問題，也是關系廣大農村居民身體健康的迫切性問題，以及關系鄉村振興與清潔能源供給的公平性問題。”北京大學能源研究院副院長楊雷認為，“十四五”時期，我國應積極總結過往散煤治理的經驗和教訓，不斷提高用戶使用的經濟性和便利性，以積極鞏固和不斷擴大散煤治理成果。